直到我听说浙江的一个小镇里藏着一家非常艰苦的健身房——在那里练球的人很多都是20世纪50年代、60年代的中年人。
按捺不住好奇心,今年年初的一个下午,我第一次走进了“摔跤馆”。
一
年费700的“最差健身房”
腕王道馆是世人耳熟能详的传奇。
它可能与您去过的任何健身房都不一样。没有跑步机、动感单车或普拉提课程;不要指望有空调、背景音乐或淋浴。
场地也小得可怜。
不到200平方米的面积里,破旧的皮床垫和斑驳的设备像古董一样散落在单间和走廊里。
有人戏称这是“最差的健身房”。
那天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春天的寒意。一张健身海报下,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吃着凉菜,慢慢地喝着米酒。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健身房的老板张立勋。
在浙江省湖州市莲花庄体育馆,老张的餐厅已经开业18年了。
墙上还贴着18年前的价目表,收费标准也没有改变。看来这家健身房不属于21世纪,只是靠健身小伙伴的口口相传而存在的。
“月卡120元,年卡700元”,给这里一种神秘的感觉。
老张的手机不时响起,旁边的人提醒他:“赶紧抢,又有人发红包了!”
老张说,这是兵王的微信群。里面有200多名团员,其中很多都是这里的铁杆粉丝。
他们大多是60、70后,来自各行各业。驾校教练、采石场老板、学校老师、企业会计都曾在这里实习过。
磨损的皮垫证明了健身房客人的不断流动。
农贸市场的水产品批发商是健身房的第一批顾客。
每天早上6点,当最后一批活虾被送往各大菜市场时,老兄弟们就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中抵达兵王。
一位在附近经营水产品批发生意的老朋友。
40岁的老丁就是其中之一。
除新年第一天外,该业务全年开放。锻炼是他抵御熬夜和寒冷的武器。
一大早老丁就在批发市场忙碌着。
稍后,在镇上经营饲料店的老莫也会来到这里。
老莫今年56岁,打铁已经7年了。
每次他来锻炼的时候,他总是做得很快。更让人担心的是,他穿的那条老式运动裤是他妈妈30多年前买的。
老莫和保护大腿的运动裤。
冬子是长春人。公司破产后,他来到湖州开了一家烧烤店。
两年前,他通过朋友找到了老张的健身房。每天下午锻炼一个小时后,他就回到店里准备营业。
用来拉熨斗的手也提供了每个烤肉串的质地。
吴姐是冬子介绍的。在这个充满男性荷尔蒙和胸肌的世界里,吴姐成为了第一个女孩。
在她身后,几个小姐妹也走了进来。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大不同。在Armstrength King这里,“不是假的,我们都在刻苦训练,女学员也是如此。”
和冬子一样,吴姐也喜欢跑马拉松,每年跑2000多公里。
最受欢迎的就是肖央一家。
1997年,小杨来访,当时他还在读高中。近两三年,父亲老杨也激励我举重。
儿子小小阳是新成员。 “暑假的时候,我发现他胖了,就带他来这里减肥。”
爷爷三
肖阳的加入,明显降低了在场小伙子的平均年龄和社会经验。毕竟四十多岁的人在这里只能算是一个刚刚出道的半大孩子。
年龄最大的老唐已经77岁了。
一般来说,到了这个年纪,连过马路都需要搀扶,更不用说提铁棍了,但老唐显然不是公园里那个拉铁棍的普通老人。
胸肌是老唐最不可缺少的肌肉。再加上肿胀的三头肌和坚如磐石的背阔肌,足以让所有年轻人颤抖。
你舅舅还是你舅舅。
早上,有人提着从市场买来的猪蹄进来锻炼身体。
有些人会在这里待上一下午,然后在3点30分放学前赶去接孙女回家。
有时猪蹄也换成茄子。
老张说,老顾客都有店钥匙。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店是他们的,我偶尔也会当教练。”
二
年轻人,你叔叔来了。
等我回去的时候,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学生渐渐多了,老张偶尔过去给他们指导,自己练习。
“张教练,你怎么不秀一下你的肌肉啊?”我忍不住向他提出了我的问题。
“肌肉大了又丑又没用,对吧?”老张说,自己不太爱炫耀,出门穿紧身衣服也很害羞。
并且,“这没什么可炫耀的,我二十多岁就已经成功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毛巾挂在过道上
他言语中的平静,运动衫下那双有力的手臂,甚至是承受他全部重量的黑色塑料拖鞋,都让人忍不住窥探老张的背景。
于是,老张搬动了桌子上的杯子,露出了玻璃盘下的奖状。
长时间的潮湿,让纸上的荣誉不再清晰。老张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证件上的签字日期。
最早的获奖证书是1992年,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健美比赛,获得了第三名。荣誉来得突然,但奖金只有12块钱。
“这么少?”
“当时第一名只要20块钱。”
老张年轻时。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那是 20 世纪 80 年代。
在开健身房之前,老张是一家化肥厂的维修工,也是最早的健身爱好者之一。
当时的李小龙、史泰龙以及后来的施瓦辛格点燃了世纪末的热情。年轻人把他们的海报贴满了房间,梦想着有一天能变得像那样大。
老张还是李小龙一样的发型。
受此潮流影响,湖州第一家健身房于20世纪80年代末诞生。
老张还记得,所谓的“健身房”只有30平方米,是一个用石棉瓦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唯一的健身器材就是一对杠铃和几个哑铃。
当杠铃碰到泥土时,甚至会激起一团灰尘。
尽管如此,健身房还是吸引了大量无处可去的喇叭裤青少年。为了举起几次杠铃,无论多么不守规矩的男孩,都得排队等待很长时间。
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奇特的设备。一对拉力弹簧或两个焊接有钢球的哑铃是举铁器的标准装备。
老张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健美生涯。
当时他才二十岁出头,还没有专业的健美教练。他的健身知识几乎全部来自《健身美容》等杂志。
因为牛肉太贵,老张增肌的主要来源就是鸡蛋。为此,他经常被儿媳妇骂——那时候,鸡蛋是留给女儿的。
鸡蛋和煮蛋器由Wrist King Gym 提供。
但老张确实掌握了。第一次获奖,让这些掉下来的鸡蛋都值回票价了。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和朋友们经常参加比赛并获奖。
最有价值的是扳手腕证书。
图为杭州吉尼斯大咖大赛。老张以一万元奖金获得金牌——这也是“摔跤王健身房”的由来。另一场是私人扳手腕王电视挑战赛,老张获得了第三名。
还有一种证书是不压在玻璃板下面的。老张说是因为裁判不公平。比赛当天,他获得了第四名,并当场撕毁了证书。
老张也很珍藏当年的获奖报告。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最红火的年月,还在化肥厂打工的老张,搭上了一个漂亮的儿媳妇。
但情况很快就急转直下。健美运动流行了几年后逐渐降温,比赛的奖金也越来越寒酸。
2009年,45岁的张最后一次参加健美比赛。
“100块钱的奖金还不够买一瓶擦身体的橄榄油。”
直到今天,手腕力量训练仍然是他的日常工作。
我在工厂工作的二十年里,民间健身逐渐从粗放走向专业。 38岁的老张因国企改制而离职。看到机会好,2001年,老张在莲花庄体育馆买了一间健身房。
老张正在测量一位健美运动员的臂围。
除去一切费用,健身房第一年就盈利了8万元,这对于原本只有600到700元工资的老张来说是难以置信的。
但好时光只持续了大约10年。
近年来,健身房遍布大街小巷,潮水般卷走老朋友的饭钱。
掰手腕王的微信群里也开始出现其他健身房的广告。
“那些新健身房有游泳池和浴室。”
健身房里的器材都是老张亲自修理的。
老张看到那些给别人留下广告的学生心里有些不舒服。其他健身房的推销员也很多,健身房的一个老学员一下子就花了4500块的私教课。
老张正在指导一名新高中生锻炼身体。
只是周围的健身房不断更换,但腕力王十几年始终如一。
——其他机构的私人教练每节课收费300元,但这里老张免费教;
——别人相信私教和蛋白粉,但老张始终坚守着一个牢不可破的真理:“锻炼要靠自己,而不是那些花哨的东西。”
三
有着中年的身材,
与生活中肤浅的涂鸦作斗争
太阳下山后,健身房迎来了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肌肉爱好者们围坐成一圈,没有坐下的人则靠在门框上练习引体向上。
有人穿着背心走进健身房,向老张打招呼:“这几天东大街新开了一家健身房,你知道吗?”
“我知道,老唐已经办了卡,三年下来才花两千多块钱。”
老张停下了酒杯,再次提高了声音:“这个价格怎么能保得住?我肯定会跑掉的。”
其实,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有几张健身卡。
但因为在别处“练了两个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很多人又回到了这个最破旧的健身房。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这里到处都是他们执着的身影,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
但真正将哼唱练习到底的人却寥寥无几。他们通常只是“练习五分钟,然后回来向张教练吹牛”。
激动人心的新闻和八卦故事在这里如风般汇聚又消散。
梅老板今年69岁了。他从1999年开始锻炼,几乎从未间断过。但老梅说,她也是一个被生活打过屁股的人。
他从事煤炭、木材、水泥和钢铁生意。当时,丝绸行业流传着许多一夜暴富的神话。他抓住了最好的机会,也遭遇了最黑暗的打击——
最多一天能挣三十万多元。但后来他遇到了骗子,血本无归的1000万多积蓄全部化为乌有。
梅老板是如何度过他最黑暗的时刻的,很少有人再提起。我只知道,经过20年的努力,他的身家终于回到了以前的水平。
空闲的时候,老梅会开着他的奔驰,去健身房举重,或者只是和老张聊天。
梅老板的办公室
黄嘉勤看上去很正式,似乎与健身无关。
时间早已占据了他的头发,你不会因为他的精明和能力而认为这是一个20岁就拥有一支建筑队的万元男人。
听了老黄的话,他又开始摆弄采石场,结果却血本无归,还欠下3万元巨款。
债主来讨债,他却身无分文,除了一个装着衣服的红白蓝编织袋。
早上营业结束后,黄家勤计算了一下当天的收入。
从在市场卖鱼到现在经营水产品批发,一眨眼26年过去了。
年近六十的黄先生为了抵抗熬夜批量货带来的伤害,开始锻炼身体。
与那些天天点击装备的猛男不同,经历了几十年的坎坷,他不再比体重的多少。
去健身房之前,黄总总是绕着健身房跑几圈热身。有时风会刮起,吹乱他的假发。
老黄说戴假发既保暖又拍照好看。
三年后,邵鹏将退休。他的前半生堪比当年沪深指数的跌宕起伏。
1996年,他靠开出租车发家致富。 “我一天能挣1000多元。”三年后,邵鹏买了房子、买了车。
世纪之交,他和朋友投资了一家缫丝厂,却不料遇到了茧丝价格的大幅下跌。一夜之间,老板的光环陨落了。
失去了所有的钱后,邵鹏决定返回湖州重新开始。他先是当保安,后来又去学校当厨师。
但无论天意如何,邵鹏永远都会伴随着这堆哑巴健身器材。
这位58岁的中年男子脱掉上衣后,向我展示了他令人欣喜的肌肉线条。我一时分不清这是四年努力的奖章,还是工作生活留下的印记。
类似的故事在健身房里也很常见。
无论是致富还是失败,开着路虎还是骑着三轮车,老兄弟们都带着各自的故事重逢。
他们早已过了炫技的年纪,更多地掀起斑驳的装备来寻找平静。
用中年的身体去对抗年龄和生活的粗糙边缘;在肌肉和汗水的共鸣中,你延长了白天,推迟了日落,减慢了坠落的速度。
总有人来和老张较劲。只不过十几年的时间,来到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淘汰了。
“万一有一天我不能再修炼了怎么办?”我问我的老朋友。
“然后坐在海报下面聊天,抽烟,抢红包。”就像偶尔的烟花一样,慢慢地消耗了夏夜。
天色准时暗了下来。老张又开了一瓶酒,喝了几口。他时不时地吸一口长烟,越过许多光头眺望远方。
九点、十点,学生们散去。他擦拭设备、拖地,仿佛又完成了一次仪式。
就像屋里的健身器材一样,十几年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至于他能坚持多久,他自己也说不准。
“我老婆有退休金,生活也挺安逸的。女儿现在年纪大了,工作也不错。我五十六岁了,能做就做,努力做好健身。”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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