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公众号05.2712:23

作为当今世界第一大运动，足球无疑是最具市场和话题性的运动。中国足球屡屡创造奇迹，绿茵场上挂满了国旗。但近年来，中国足球却未能创造奇迹。相反，选手们一次次触底线而输，不断消耗着中国人民的信心和耐心。

自2022年11月原中国男足主教练李铁接受调查以来，中国足协原党委副书记、主席陈戌源等10余名中高层官员被立案调查。协会、国家体育总局原副局长杜兆才、中国足协原党委书记等干部陆续被免职。

目前，部分相关案件正在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或已提起公诉；有的案件正在法院依法审理，有的已经作出判决。

多位接受记者采访的专家表示，中国足坛新一轮反腐风暴仍在持续。这是这场艰苦持久的反腐斗争向行业延伸的一个缩影，也是对足坛乱象的一次“清场”。治疗方法是刮骨解毒。

记者梳理足坛腐败相关案件发现，多名足协官员、教练、球员、裁判、俱乐部高管、经纪人等被立案调查。从足协领导层到具体业务部门，从一线“老鼠”到幕后“老虎”……这些触目惊心的事实发生在赛场内外的各个角落，形成系统性腐败腐败在足球场上。

01 足坛系统性、系统性的腐败

2024年全国两会期间，国家体育总局局长高志丹表示，我们清醒地认识到，还存在许多缺点和不足，亟待解决。体育各领域发展不平衡、不协调等老问题仍待解决，足球领域出现系统性、系统性腐败，三大体育成绩持续下滑。这些都与党中央的要求和人民群众的期盼存在显着差距。

2023年4月6日，国家体育总局召开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会议。中央纪委国家体育总局纪检监察组组长奚华在会上指出，足球领域出现了全行业性、系统性腐败现象。 。

“作为三大球类运动之一，足球运动的腐败环节在体育领域颇具代表性，影响力远远超过其他普通体育领域。其腐败问题触目惊心，涉案人员多，腐败面广，腐败现象严重。”腐败数额较大，政治生态污染导致行业生态恶化。”中国政法大学纪检监察学院副院长、教授史芃芃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足球领域职务犯罪的最大特点是群体性腐败、上下相互勾结、互相保护。系统内主要领导职务和关键部门负责人隐匿、串通犯罪特征明显。”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刑事法律研究中心副主任肖中华告诉记者，一些在足球领域担任重要职务的人，并不是为中国足球求发展进步，而是绞尽脑汁、思考问题。如何利用自己的权力换取金钱。在金钱的驱使下，他们甚至在各类体育赛事的教练员和队员选拔过程中力图获取最大限度的贿赂，人为操纵比赛结果，欺骗公众。事实上，足协相关单位和系统内部管理人员范围内，已经出现了“公开”和“集体”的腐败现象。

记者梳理足球腐败案件发现，部分足协人员“靠足球吃足球”，将管理权力异化为谋取私利的工具。

据中国足协官网介绍，中国足协按照法律授权和政府委托管理国家足球事务。它是全国性、非营利性的体育法人团体和公益性的社会组织。足协下设秘书处，目前下辖国家队管理部、竞赛部、裁判部等14个职能部门。还设有纪律委员会等专门委员会，协助执行委员会在授权范围内、按照工作规范处理协会的专项事务。

其中，中国足协原党委书记杜兆才、原主席陈戌源均因腐败被查处。他们可以说是带头的两位“一把手”。

2024年3月26日，陈戌源因受贿罪被湖北省黄石市中院一审判处无期徒刑。法院经审理查明：2010年至2023年期间，陈戌源利用其担任中国足协主席的便利以及职权、身份所形成的便利条件，向有关单位和个人提供以下事项：项目承包、投资运营、活动安排。帮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8103万元余元，其中未实际取得400万元。

杜兆才涉嫌受贿案已被湖北省武汉市检察院提起公诉。检察机关起诉指控：杜兆才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数额非常大。依法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除了“一把手”带头腐败之外，班子成员也出现“纷纷腐败”的情况。从公开案例来看，近年来，中国足协多位副主席受到调查处罚。

2010年，中国足协原副主席谢亚龙等人因受贿被立案调查；继任者于洪臣因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2254万余元（其中350万元未实际取得）罪，202 2014年3月被公安机关判处有期徒刑13年。一审法院；中国足协原副主席李毓毅被检察院指控犯有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1200万元以上的罪名。该案已开庭审理，但尚未公布判决结果。

此外，中国足协职能部门尤其是“重点部门”成为重灾区。比如，足协原纪委主任王小平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调查，原技术部部长谭海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调查，原竞赛部主任黄松​​因涉嫌受贿罪被提起公诉。

02 男足主教练的“行走”之路

“足球场作为体育产业的重点领域，既存在着政府、医疗、高校等其他领域所共有的腐败问题，也存在着典型领域特有的腐败问题。足球领域干部任用、球员选拔方面的问题更加突出。”北京科技大学廉洁研究中心主任宋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史芃芃认为，足球界的腐败问题主要围绕人力和财力方面。从公开案例可以看出，足球领域用人腐败问题突出，裙带关系、裙带关系等，特别是运动员、裁判员晋升选拔不透明导致寻租行为。

最典型的就是李铁。 2024年3月28日，湖北省咸宁市中级法院对李铁涉嫌受贿罪、行贿罪、单位行贿罪、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一案公开开庭审理。

检察机关指控，2019年至2021年期间，李铁利用担任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选拔队、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主教练的职务或者其职权、地位所创造的便利条件，提供有关有机会招募球员的单位和个人。其为入选国家队、获胜比赛、签约俱乐部等事项提供帮助，非法收受他人人民币共计5089万余元。

李铁被金钱“推荐”成为中国国家男足主教练的过程也被披露。在电视特辑《不断努力向纵深推进》第四集《弘扬“三不当”一体》中，李铁表示：“我很想当国家队主教练，所以我想找了很多方法，终于找到了一个。” 2019年8月，武汉卓尔俱乐部及其本人向中国足协原主席陈戌源、足协原秘书长刘毅行贿300万元。

陈戌源对此表示：“俱乐部给我发了钱，推荐了我，说李铁是个好人，主教练这个职位可以为他的未来创造机会和平台。”趁着谈国家队建设的机会，李铁向刘毅行贿100万元，表示希望秘书长多支持他，刘毅回答：“没问题，我一定会支持你的，铁子。”

就这样，李铁通过贿赂中国足协的领导和评审专家，成功“推荐”出任国家队主教练。主教练用金钱为晋升铺路，球员则成为谋取私利的砝码。

“从主教练到球员，从干部任用到球员选拔，这些环节都有法律法规、人员任用标准、人才选拔制度来规范，这本来应该是足坛的‘紧箍咒’”协会干部、教练，最终却成了他们赚钱的‘护身符’。”史鹏鹏说。

确定当选后，李铁与卓尔俱乐部签订了价值6000万元的合同，并从俱乐部选拔了四名球员进入国家队名单。卓尔俱乐部前主席田旭东在看到国家队名单时直言“脸都红了”“我知道以我们球员的能力是进不了的，一个都进不了”他们。”

在石芃芃看来，中国足协的一些成员肆无忌惮地出租、聚敛钱财，是故意试图“变现”自己的权力。这暴露了足协管理体制的混乱，在干部的晋升、调动、任免等方面尚未形成科学规范的规章制度。这给了“圈子文化”和“汕头主义”发展的空间。

03 “开罚单的人”被“送走”

“从目前公开的案件来看，足球领域的腐败涉及球员选拔、比赛安排、赛事裁判、行业管理人员任免以及其他与足球相关的经营管理活动等方方面面，特别是比赛安排和赛事裁判等。 ”肖中华表示，“这些问题比较突出，后果严重，损害了中国足球的发展，损害了中国足球的形象。”

2023年3月24日，中国足协原纪委主任王小平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调查。王小平曾在球迷群体中具有相当影响力，被誉为足球界的“发票人”、“书法家”。这是因为比赛中的恶意犯规和无理违规行为将会受到足协的处罚。王小平在最后一张联赛门票上签名。

据媒体报道，王小平最“高峰”的时期是2017年，这一年他开出了152张罚单，被罚款高达350万元。这些处罚决定极大地影响了相关球队的联赛竞争力。

北京诚信法治协同创新基地主任、首席专家彭新林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开罚单的人”被“送走了”。可以说，绿地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赌场”、“市场”和“交易场所”。场外，腐败包括非法获取联赛主办权、转播权，或者采购过程中的腐败。这些是足球界腐败的重灾区。

2024年1月，中超有限公司原总经理董正案一审开庭。董正曾担任前中国男足主帅阿里汉的翻译、中国男足国家队比赛协调员、亚足联比赛监督员。

2014年至2021年，董正非法收受贿赂金额共计2200万元以上38次，涉及媒体版权合作、足球赛事主办、赛事票务代理、场馆验收、经营管理、器材违规处罚、参赛费分配、球员代理、 2024年3月26日，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董正有期徒刑八年。

“赛事的各个环节，包括赛事的开展、运营、赛程安排、仲裁和处罚等，都可能成为权力和金钱交易的筹码。比如，在项目承包、赛事主办等招投标过程中，项目方利用优势“利用职务之便和影响力收受贿赂的现象并不少见。”史鹏鹏说。

以陈戌源为例。在中国足协任职期间，他在赛事安排、联赛晋级、裁判处罚等事项上为多个足球俱乐部和地方足协谋取不正当利益，严重破坏足球场公平竞争秩序和足球秩序。严重影响行业生态环境，给行业造成严重破坏。该国的足球产业受到严重损害。

“在体制不健全、权力高度集中的现实背景下，足球场上影响球队成绩的重要环节越多，就越容易出现腐败现象。”史芃芃表示，从联赛管理的角度来看，足协履行的是组织和监督职能，管政不分，导致权力难以制约和监督，监管者也很难成为腐败问题的合格把关人。 。行政权与监督权的融合，导致足协官员乱象频发，比如越权干预裁判决策、比赛安排等。 “靠身体、吃身体”被业界公认为常态。与此同时，权力过度集中也让足协成为重点猎杀对象。

04 花1400万元玩一场“必胜”游戏

“长期以来，世界一直深受假球之苦。”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全国人大宪法和法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清华大学法学院院长周光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一位资深球迷也告诉记者：“足球博彩就像‘魔方’，无论获胜球员、失败球员还是主办方，各方都是受益者，欺骗的只是球迷的感受。当你知道我们他们想了很久的比赛结果是一场假球，那一刻他们的信仰崩溃了，他们对中国足球失去了信任，从长远来看，球员们会认为他们能赚到钱。输球比赢球更有好处？这对足球的长远发展不利。”

很多球迷心目中的八连胜和“中超”奇迹，其实背后有金钱之手。 2015年，李铁成为河北华夏幸福俱乐部主教练后，在赛季最后8场比赛中打出了神奇的八连胜，使得河北华夏幸福俱乐部领先竞争对手一分，成功“增压”。

但经过调查，所谓的“中超”奇迹完全是一场假球比赛。比如，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华夏幸福必须赢球或平局才能确保“胜出”。俱乐部为此花费了1400万元，并向深圳俱乐部、主教练和球员们问好。

“在足球比赛中，公平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然而，足协人员向裁判打招呼、俱乐部向裁判付钱的现象，已经成为行业内的潜规则，严重影响了足协的公信力。”彭新林说道。例如，原中国足协技术部主任谭海曾四次获得年度最佳裁判奖，被誉为“金哨奖”。然而，他却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成为足坛反腐史上第一位被带走的裁判。

2024年3月26日，中国足协原副秘书长、国家队管理部原主任陈永亮被咸安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4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万元湖北省咸宁市人民政府因受贿、行贿一案。 220万元。

检察机关指控陈永亮凭借其中国足球“老人”的身份，参加中超、中甲等各级赛事，与某些俱乐部勾结，影响俱乐部比赛获胜，调整比赛场地、选拔球员进入国家队、免除处罚等，他应声要求，肆意滥用职权。 2015年至2022年，陈永亮非法收受20余家俱乐部、地方足协和个人财物1934万余元。

曾经说过“当球员时最讨厌的就是假球”的李铁，已经陷入了足球腐败的核心。这种趋势无疑通过老球员引进新球员的方式在年轻球员中蔓延。

中国足协一位官员向记者透露，不少球员从青少年时期就被操纵、从事比赛造假行为，到了成年后，又受到利益的驱使。比赛造假几乎已经成为行业“共识”。可以说，足球产业是从土壤、基础开始的。 ，第一个扣子没有扣好。

一名足球俱乐部球员曾表示，他15岁时，教练第一次安排他打假球，赛后他得到了2000元。青年队的教练还向父亲要钱，不给就不让他上场，自己也被玷污了。环境影响误入歧途。

“足球比赛前后，‘假球’、‘投注’、‘吹哨’等腐败问题比较普遍。比如在中超等职业联赛中，操纵比赛结果等造假现象时有发生。”而且赌博在一些球员和教练中也很普遍。”宋伟告诉记者。这些现象的发生，不仅仅是球员个人的问题，更是整个足球产业体系的根本原因。不仅损害了球迷的利益，也严重损害了比赛的公平正义，违背了体育精神和足球精神的初衷，使足球运动本身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05 足球场腐败导致行业生态恶化

在宋伟看来，就腐败手段而言，足球领域与其他领域没有本质区别。其中大多数是贿赂或更隐秘的利益冲突。但从涉案金额或腐败潜伏期来看，近年来足球领域涉案金额不断上升，腐败潜伏期不断缩短。足球领域的腐败趋势非常明显。

“足球领域既有体育领域常见的腐败手段，也有基于行业特点的特殊腐败手段。与传统的腐败犯罪相比，足球领域职务犯罪具有涉案数额巨大、腐败关系网络复杂、腐败程度高等特点。”传染速度快的特点。”

史芃芃表示，足球领域的腐败分子大多身份复杂、社会关系复杂。他们精通足球比赛规则和赛事监管规则，具有熟悉并利用监管漏洞实施犯罪的先天优势。利用职业便利谋取私利的传统犯罪手段逐渐被抛弃，足球领域的腐败手段逐渐向隐蔽化、数字化、职业化方向发展。

受到足球领域系统性腐败的污染，整个行业生态也面临恶化。一些国家队队员缺乏斗志，荣誉感、使命感淡薄，缺乏敢于拼搏的精神。

据媒体报道，2022年，国家队在世界杯预选赛中面对越南时，中国足协赛前将获胜奖金提高至600万元，以提振士气，但最终还是以1:3落败。陈戌源曾说过：“有的国家队球员训练时连汗都没有，这一代人没有希望，没有任何热血和信仰。”

更何况，很多玩家都是酒吧、夜店的常客，吃喝嫖赌。中国足协一位官员告诉记者，不少基层足球教练有骂球员、抽烟喝酒的习惯，队伍建设也存在问题。在这种氛围下长大的球员也有不好的习惯。

现在很多足球运动员，包括很多中超运动员，都没有上过文化课，没有接受过思想道德教育。在与当地足协官员和球员的交谈中，他们意识到：“我只是碰巧中了枪，有很多问题是你们没有发现的。”

多位接受记者采访的专家表示，中国足球给球迷带来了太多的失望。假球、黑哨、赌博屡见不鲜，腐败是最根本的原因之一。一年多来，中国足球的反腐危机充分表明，这不仅仅是一阵风，而是真正的查到底、坚决查处！

正如国家体育总局局长高志丹在2024年全国两会期间所说，建设体育强国，需要营造风清气正的良好环境，坚决惩治体育领域腐败行为，坚决打击“假赌” ”，大力整顿行业风气，持续净化体育生态，为体育强国建设奠定坚实的政治基础和保障。